深海之森 森笠 01
假若說他其實一直記得,一直記得笠松幸男說的每一句話。
可惜的事,他不是。真的不是。
森山再次在午夜醒來,神智清明。床櫃的鬧鐘還需要兩三個小時後才會作響。
他躺回床上,翻起手機簡訊。
笠松幸男:
明天報告資料記得帶,你女友找我要了你住址,我沒給。如果你想給我把她手機給你。
下面就是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森山手機沒刪,甚至刪了他也還記得。女友批了腿,回頭坦白了。他是想原諒最後想想何必,這樣在一起也不太好。疙瘩什麼的也不必說,深植心底不是必然嗎?
與其這樣不如早早散了。
自家隊長貼心以為自己又情傷喪志,都不知道第幾任他早就扛的住。
分分合合走到頭的又會哪一個,他也沒多想。
有人說友情才是一輩子的事,想來也是。不牽涉那些你情我願、狗屁倒灶的小事。
幫你只因為是朋友,再多一點也就沒什麼了。
可對於笠松幸男的好意他總是點到為止的接受,
他也拐歪末腳的對笠松說過。
因為不是,所以別對他這麼好……他對笠松好是應該的,而笠松對他好卻不太對。
不只不太對。
當意識到情感並非單純的純友誼,光維持原樣就非常困難了。
森山又看了床櫃的鬧鐘,他在不睡一早的課肯定得全程緊貼桌面,整堂課連線周公Online。
閉上眼前他想,就算他睡了一整節,老友的筆記借閱他一直都手持VIP擁有第一使用權。
死死糾纏著的一直都是他,而非笠松不是嗎?
笠松幸男是記得的,在自己讓海常錯失奪冠的機會時懊悔的前輩與教練低下頭嘆息的瞬間。
森山由孝坐在板凳上衝上來把毛巾蓋在他臉上時他才真真切切的回過神。
沒有責罵,一如沒有獲勝時該有的歡呼與掌聲。
海常第一場賽事敗退下來。
後頭的那些事笠松把他當作撥放器一般,拉了快轉不願回想,被指派為隊長議論當然很多。年輕氣盛的年紀難免的是話匣子與不該有的八卦……海常流傳著隊長的選派是靠人脈或者其他關係拉攏。
不然怎麼會由一個讓I.H賽止步於初賽的傢伙擔任呢?
教練知道嗎?他知道,因此更要把這樣的隊伍交給他。
森山說,是的是森山說的。他一直都記得。
在過了一年他們依舊與勝利失之交臂時對他說。
『你啊,把太多責任掛在身上了,分一點給我吧。』
分一點吧只要一點就好了。
能讓你輕鬆一點就夠了。
笠松幸男正直並愚蠢的相信命運。他一直認為他必然與誰相遇……必然I.H賽的輸家。
如果連努力都無法獲勝,那不稱作為命運又該稱作為什麼呢?
是命運沒有錯,他一直認為他必然與誰相遇,與誰相戀,與誰到老。
森山由孝的擁抱,不包含什麼。卻溫熱的灼傷了他的雙眼,才讓眼淚不停地往外流。
所謂的隊長,並不是帶領著大家走在前頭啊。
而是最強力的後盾。
所以啊,笠松。
走不動了,我們都會拉你一把的。
所以啊,只要前方有森山由孝,只要看著他,他就能繼續前進。
03
一大早為了老教授的點名,森山只得乖乖爬起床。
正直到近乎不知變通的笠松是不會幫他代點的,所以改為每天蹲點他的租屋處的公寓,一開始是腳踏車他們得早點上路,免得遲到。過了後頭一點打工賺了台摩托車可以縮短時間便任由森山多賴床幾十分鐘。
梳洗完畢看見閃爍的手機,森山想大概是等的不耐煩的笠松打了電話來催。
一接起電話後他就後悔了。
他抓起錢包就往樓下奔跑,對街就是笠松的摩托車,他似乎早就準備好了。
「要幫你叫計程車嗎?」
森山喘著氣說:「來不及……」
笠松把安全帽脫了下來,塞到森山手裡。
「騎過去來得及。」
昨晚森山的女友來電告知他要飛國外,請求著自己只想見森山一面好好道歉。笠松想到森山的交代一概拒絕。
只能溫吞的對她說聯絡上一定通知她,留下了她的電話便什麼也沒再說。
他還是很不擅長應付女孩子,或許這些年來應付森山前前後後的爛桃花,讓他已經有點熟能生巧。
換個說法也不能說是爛桃花,森山總是不知所以然的溫柔與包容著他所喜愛的女性。
他曾經過最為誇張的女友哭著對他說,森山這傢伙不是男人,根本就是他爸或者他哥,愛什麼的一點都沒給過她。
想來是言小看得過多,總是想要點激情與不知名的無私奉獻才能構成所謂的愛情。
不得女性緣的森山,即使有了女友也都不長久。綜合以上原因,森山由孝卻一點也不想改變。
笠松看著森山揚長而去的背影,開始徒步前往學校。他想起他的課表其實一大早沒課,下午還有打工,失去交通工具一切都得靠雙腳,一步步的。
他的機車到了傍晚才回到他家,笠松推開門看著森山坐在他門前抽菸。
「死定了老頭的課沒到點名。」森山起了個頭,如果他不說那笠松也沒打算問。
「記得,幫我把機車油加滿,95謝謝。」
「笠松你真的很不夠朋友。」
「兄弟都明算帳,遑論朋友,等等有一班公車搭那班回你家去。」
「欸!我剛失戀,居然不安慰還說你喜歡我,鬼才信。」
「……我記得是你甩了人家。」
「喔那應該來慶祝單身。」
時間真的很可怕,原以為不能釋懷的,現在都能坦然面對甚至當作笑柄。
笠松癟癟嘴,認命拿起另一頂安全帽把這惡友給送回家去。
想來所謂的緣分,就跟孽緣一樣你斬也斬不斷切也切不開。
笠松是珍惜著這段友誼。真的要說友情這種東西演變為愛情,那真的糟糕透頂。他不敢想像,也不願去想。
在森山不經意說出自己喜歡他時,心跳加速肯定也是錯覺。
04
籃球可是場上五個人的事,感情卻只能是兩個人的事,可這兩樣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
笠松幸男沒問過關於森山的任何感情進展過程甚至結果,一如他所說,他是真的懷疑笠松喜歡自己嗎?
就連那封畢業贈予自己的情書最後都被笠松銷毀處理,讓他再度確認的機會都沒有。
他卻也敢尋他開心得這麼說著:『你啊,真的喜歡過我嗎?』
被人喜愛的優越感,多少有那麼一點讓他得意忘形,但也因為太了解笠松的性格了,他肯定不會回答的。他也就肆無忌憚。
或許他一直在試探關係的底線,笠松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他又能接受他到什麼境界。
矛盾的拒絕,矛盾的維持關係,矛盾的想知道更多。
矛盾的森山由孝。
笠松看過很多很多關於戀愛的書籍,所有的教訓與經歷都告訴他先喜歡上的人就已經輸了。
那些書也告訴他關於戀愛是該親身經歷以及不能以書籍的選項作為參考答案。
這就像是他花了大把時間看了題目寫完了考卷,最後一行告訴他這張考卷不計分數並且當場作廢。
森山的試探他都看在眼裡,他不過想得到一個答案。
不是他喜歡他,而是玩笑話。然後他們就可以繼續所謂的死黨遊戲。
笠松停了機車,這裡離森山公寓再轉個彎就到了。
他讓森山下車。
「幹嘛不送我到門口。」
「你又不是我女友。」
「嘖,你又不愛女人。」
笠松把剛從森山手裡接來的安全帽扔到森山身上,砸個正著。一瞬間安靜的嚇人,森山嘻皮笑臉的開口。
「幹嘛,生氣?你不是喜歡我?」
「森山,我覺得我們這樣也很好。」
「好什麼?」森山突然笑了,喜歡是你在說,好不好也是你在說。他真的覺得笠松不聰明,還好打籃球不需要太聰明。
「朋友就好。」笠松過了四年正面給他回應,他的告白不過是要一個朋友的位置,甚至連朋友也沒想過。上了同一間大學全是意外,這點森山是知道的。
他不該問你現在還喜歡著我嗎?他想知道,雖然答案他也知道。
在不能給予答案或者確認自己能接受這樣的關係,森山由孝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問笠松。
笠松戴起自己那頂安全帽,催起油門。
「真要說差別不就是我多喜歡你一點而已,就把這樣的一點當作你分享的那一點責任吧。
森山,你說過你不是,我還記得。」
森山看著笠松離開。他突然覺得他玩過頭了,他們的關係就像LOADING的進度條,當了機,於是不停循環這個步驟。畫面也就只有LOADING的GIF動畫圖。
現在已經變成黑屏,他點了重開機鍵也沒用。
05
笠松的確佔有著這樣一個位置,無可取代並且獨一無二。
說來可笑,左右手空著的位置,除去右邊一如以往是各女人來來去去,而左手邊卻一直放置著笠松幸男的座位牌。
森山努力讓自己向著右邊,脖子已經扭得酸透了。他也許是害怕著當他轉向另一邊,那座位牌還在那,積著灰沒人挪動。
他也的確是仗著笠松的喜愛肆意妄為,沒有假設。
再隔天笠松照舊來接他上學,免去了在寒冬抖顫著四肢等二十分鐘一班的公車,這一等就會來個天冷不是冷心寒才是寒的悲劇。
提前十分鐘起床看著窗外的機車與人影,他才鬆了一口氣。
就如剛才所說依舊的打鬧嬉戲,依舊的調侃耍賴,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發生。最後期許著改變,害怕著改變。
森山盯著穿著大衣的背部,然後想起他慣性的走在笠松右後方,走上前拍上一下,讓他嚇一跳後又趕緊從旁竄逃。
小堀說過森山你這人也太壞心。
縱容著自己的笠松不就是願打願挨的關係?被這麼評論的森山也沒多在意,露出一口亮牙說是啊,就是如此你想怎樣。
寬容著自己,縱容著傷害。
森山由孝本就是一個自我中心的人,喜愛人事物擺在前頭,特立獨行。
說來好笑,真正理解自己的笠松幸男。
那年初戰敗退滿臉汗水淚水和在一起,難看得嚇人。
他說了什麼?他記得他說:「笠松別哭了啊,每天都有人在過生日慶祝,你這樣哭會觸人霉頭的。」
笠松愣了愣,然後回:「森山你這個白痴……你就是說話太無俚頭才會不討女孩子喜歡。」
森山摸摸鼻子,原本想吐槽他才不想給跟女孩子說話就結結巴巴的傢伙這麼說呢。笠松接著就說了下去。
「不過謝啦,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白痴。」
森山看著笠松的背恍神念著。
抵達學校,笠松停了機車看著他發出疑問的單音節「嗯?」
他緩緩下了車把安全帽給他,看著笠松把安全帽扣好,他開口問自己:「你剛在罵誰?」
「誰回應就是罵誰囉。」
「去你的白痴。」笠松笑了,扯住森山的圍巾。
森山沒阻止笠松的暴行,他雙手拉著圍巾留著一點空隙喘息。
他想,他真的沒有笠松白痴。
借了機車給他只為了讓他去見一個變了心的女友。一個人在冷天走上好幾個小時,以為他不知道。
高三時跟他告了白,寫在信裡頭。他以為他們沒機會碰頭,卻剛好上了同所大學,租了房就在附近。
做了這麼多,卻只能是朋友。
能不白痴嗎?
他或許開始相信笠松所說的,有些事是命運的安排,不是秀德那個射手所說的命運那也太邪門。
認為他必然與誰相遇,與誰相戀,與誰到老。縱然他們不能相戀,卻能陪伴彼此到老。
所以啊,記得拉住我啊,笠松。就算我已經走在前頭,還是會停下腳步,還是會回過頭看著你。
END
假若說他其實一直記得,一直記得笠松幸男說的每一句話。
可惜的事,他不是。真的不是。
森山再次在午夜醒來,神智清明。床櫃的鬧鐘還需要兩三個小時後才會作響。
他躺回床上,翻起手機簡訊。
笠松幸男:
明天報告資料記得帶,你女友找我要了你住址,我沒給。如果你想給我把她手機給你。
下面就是一串熟悉的電話號碼,森山手機沒刪,甚至刪了他也還記得。女友批了腿,回頭坦白了。他是想原諒最後想想何必,這樣在一起也不太好。疙瘩什麼的也不必說,深植心底不是必然嗎?
與其這樣不如早早散了。
自家隊長貼心以為自己又情傷喪志,都不知道第幾任他早就扛的住。
分分合合走到頭的又會哪一個,他也沒多想。
有人說友情才是一輩子的事,想來也是。不牽涉那些你情我願、狗屁倒灶的小事。
幫你只因為是朋友,再多一點也就沒什麼了。
可對於笠松幸男的好意他總是點到為止的接受,
他也拐歪末腳的對笠松說過。
因為不是,所以別對他這麼好……他對笠松好是應該的,而笠松對他好卻不太對。
不只不太對。
當意識到情感並非單純的純友誼,光維持原樣就非常困難了。
森山又看了床櫃的鬧鐘,他在不睡一早的課肯定得全程緊貼桌面,整堂課連線周公Online。
閉上眼前他想,就算他睡了一整節,老友的筆記借閱他一直都手持VIP擁有第一使用權。
死死糾纏著的一直都是他,而非笠松不是嗎?
笠松幸男是記得的,在自己讓海常錯失奪冠的機會時懊悔的前輩與教練低下頭嘆息的瞬間。
森山由孝坐在板凳上衝上來把毛巾蓋在他臉上時他才真真切切的回過神。
沒有責罵,一如沒有獲勝時該有的歡呼與掌聲。
海常第一場賽事敗退下來。
後頭的那些事笠松把他當作撥放器一般,拉了快轉不願回想,被指派為隊長議論當然很多。年輕氣盛的年紀難免的是話匣子與不該有的八卦……海常流傳著隊長的選派是靠人脈或者其他關係拉攏。
不然怎麼會由一個讓I.H賽止步於初賽的傢伙擔任呢?
教練知道嗎?他知道,因此更要把這樣的隊伍交給他。
森山說,是的是森山說的。他一直都記得。
在過了一年他們依舊與勝利失之交臂時對他說。
『你啊,把太多責任掛在身上了,分一點給我吧。』
分一點吧只要一點就好了。
能讓你輕鬆一點就夠了。
笠松幸男正直並愚蠢的相信命運。他一直認為他必然與誰相遇……必然I.H賽的輸家。
如果連努力都無法獲勝,那不稱作為命運又該稱作為什麼呢?
是命運沒有錯,他一直認為他必然與誰相遇,與誰相戀,與誰到老。
森山由孝的擁抱,不包含什麼。卻溫熱的灼傷了他的雙眼,才讓眼淚不停地往外流。
所謂的隊長,並不是帶領著大家走在前頭啊。
而是最強力的後盾。
所以啊,笠松。
走不動了,我們都會拉你一把的。
所以啊,只要前方有森山由孝,只要看著他,他就能繼續前進。
03
一大早為了老教授的點名,森山只得乖乖爬起床。
正直到近乎不知變通的笠松是不會幫他代點的,所以改為每天蹲點他的租屋處的公寓,一開始是腳踏車他們得早點上路,免得遲到。過了後頭一點打工賺了台摩托車可以縮短時間便任由森山多賴床幾十分鐘。
梳洗完畢看見閃爍的手機,森山想大概是等的不耐煩的笠松打了電話來催。
一接起電話後他就後悔了。
他抓起錢包就往樓下奔跑,對街就是笠松的摩托車,他似乎早就準備好了。
「要幫你叫計程車嗎?」
森山喘著氣說:「來不及……」
笠松把安全帽脫了下來,塞到森山手裡。
「騎過去來得及。」
昨晚森山的女友來電告知他要飛國外,請求著自己只想見森山一面好好道歉。笠松想到森山的交代一概拒絕。
只能溫吞的對她說聯絡上一定通知她,留下了她的電話便什麼也沒再說。
他還是很不擅長應付女孩子,或許這些年來應付森山前前後後的爛桃花,讓他已經有點熟能生巧。
換個說法也不能說是爛桃花,森山總是不知所以然的溫柔與包容著他所喜愛的女性。
他曾經過最為誇張的女友哭著對他說,森山這傢伙不是男人,根本就是他爸或者他哥,愛什麼的一點都沒給過她。
想來是言小看得過多,總是想要點激情與不知名的無私奉獻才能構成所謂的愛情。
不得女性緣的森山,即使有了女友也都不長久。綜合以上原因,森山由孝卻一點也不想改變。
笠松看著森山揚長而去的背影,開始徒步前往學校。他想起他的課表其實一大早沒課,下午還有打工,失去交通工具一切都得靠雙腳,一步步的。
他的機車到了傍晚才回到他家,笠松推開門看著森山坐在他門前抽菸。
「死定了老頭的課沒到點名。」森山起了個頭,如果他不說那笠松也沒打算問。
「記得,幫我把機車油加滿,95謝謝。」
「笠松你真的很不夠朋友。」
「兄弟都明算帳,遑論朋友,等等有一班公車搭那班回你家去。」
「欸!我剛失戀,居然不安慰還說你喜歡我,鬼才信。」
「……我記得是你甩了人家。」
「喔那應該來慶祝單身。」
時間真的很可怕,原以為不能釋懷的,現在都能坦然面對甚至當作笑柄。
笠松癟癟嘴,認命拿起另一頂安全帽把這惡友給送回家去。
想來所謂的緣分,就跟孽緣一樣你斬也斬不斷切也切不開。
笠松是珍惜著這段友誼。真的要說友情這種東西演變為愛情,那真的糟糕透頂。他不敢想像,也不願去想。
在森山不經意說出自己喜歡他時,心跳加速肯定也是錯覺。
04
籃球可是場上五個人的事,感情卻只能是兩個人的事,可這兩樣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
笠松幸男沒問過關於森山的任何感情進展過程甚至結果,一如他所說,他是真的懷疑笠松喜歡自己嗎?
就連那封畢業贈予自己的情書最後都被笠松銷毀處理,讓他再度確認的機會都沒有。
他卻也敢尋他開心得這麼說著:『你啊,真的喜歡過我嗎?』
被人喜愛的優越感,多少有那麼一點讓他得意忘形,但也因為太了解笠松的性格了,他肯定不會回答的。他也就肆無忌憚。
或許他一直在試探關係的底線,笠松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他又能接受他到什麼境界。
矛盾的拒絕,矛盾的維持關係,矛盾的想知道更多。
矛盾的森山由孝。
笠松看過很多很多關於戀愛的書籍,所有的教訓與經歷都告訴他先喜歡上的人就已經輸了。
那些書也告訴他關於戀愛是該親身經歷以及不能以書籍的選項作為參考答案。
這就像是他花了大把時間看了題目寫完了考卷,最後一行告訴他這張考卷不計分數並且當場作廢。
森山的試探他都看在眼裡,他不過想得到一個答案。
不是他喜歡他,而是玩笑話。然後他們就可以繼續所謂的死黨遊戲。
笠松停了機車,這裡離森山公寓再轉個彎就到了。
他讓森山下車。
「幹嘛不送我到門口。」
「你又不是我女友。」
「嘖,你又不愛女人。」
笠松把剛從森山手裡接來的安全帽扔到森山身上,砸個正著。一瞬間安靜的嚇人,森山嘻皮笑臉的開口。
「幹嘛,生氣?你不是喜歡我?」
「森山,我覺得我們這樣也很好。」
「好什麼?」森山突然笑了,喜歡是你在說,好不好也是你在說。他真的覺得笠松不聰明,還好打籃球不需要太聰明。
「朋友就好。」笠松過了四年正面給他回應,他的告白不過是要一個朋友的位置,甚至連朋友也沒想過。上了同一間大學全是意外,這點森山是知道的。
他不該問你現在還喜歡著我嗎?他想知道,雖然答案他也知道。
在不能給予答案或者確認自己能接受這樣的關係,森山由孝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問笠松。
笠松戴起自己那頂安全帽,催起油門。
「真要說差別不就是我多喜歡你一點而已,就把這樣的一點當作你分享的那一點責任吧。
森山,你說過你不是,我還記得。」
森山看著笠松離開。他突然覺得他玩過頭了,他們的關係就像LOADING的進度條,當了機,於是不停循環這個步驟。畫面也就只有LOADING的GIF動畫圖。
現在已經變成黑屏,他點了重開機鍵也沒用。
05
笠松的確佔有著這樣一個位置,無可取代並且獨一無二。
說來可笑,左右手空著的位置,除去右邊一如以往是各女人來來去去,而左手邊卻一直放置著笠松幸男的座位牌。
森山努力讓自己向著右邊,脖子已經扭得酸透了。他也許是害怕著當他轉向另一邊,那座位牌還在那,積著灰沒人挪動。
他也的確是仗著笠松的喜愛肆意妄為,沒有假設。
再隔天笠松照舊來接他上學,免去了在寒冬抖顫著四肢等二十分鐘一班的公車,這一等就會來個天冷不是冷心寒才是寒的悲劇。
提前十分鐘起床看著窗外的機車與人影,他才鬆了一口氣。
就如剛才所說依舊的打鬧嬉戲,依舊的調侃耍賴,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發生。最後期許著改變,害怕著改變。
森山盯著穿著大衣的背部,然後想起他慣性的走在笠松右後方,走上前拍上一下,讓他嚇一跳後又趕緊從旁竄逃。
小堀說過森山你這人也太壞心。
縱容著自己的笠松不就是願打願挨的關係?被這麼評論的森山也沒多在意,露出一口亮牙說是啊,就是如此你想怎樣。
寬容著自己,縱容著傷害。
森山由孝本就是一個自我中心的人,喜愛人事物擺在前頭,特立獨行。
說來好笑,真正理解自己的笠松幸男。
那年初戰敗退滿臉汗水淚水和在一起,難看得嚇人。
他說了什麼?他記得他說:「笠松別哭了啊,每天都有人在過生日慶祝,你這樣哭會觸人霉頭的。」
笠松愣了愣,然後回:「森山你這個白痴……你就是說話太無俚頭才會不討女孩子喜歡。」
森山摸摸鼻子,原本想吐槽他才不想給跟女孩子說話就結結巴巴的傢伙這麼說呢。笠松接著就說了下去。
「不過謝啦,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白痴。」
森山看著笠松的背恍神念著。
抵達學校,笠松停了機車看著他發出疑問的單音節「嗯?」
他緩緩下了車把安全帽給他,看著笠松把安全帽扣好,他開口問自己:「你剛在罵誰?」
「誰回應就是罵誰囉。」
「去你的白痴。」笠松笑了,扯住森山的圍巾。
森山沒阻止笠松的暴行,他雙手拉著圍巾留著一點空隙喘息。
他想,他真的沒有笠松白痴。
借了機車給他只為了讓他去見一個變了心的女友。一個人在冷天走上好幾個小時,以為他不知道。
高三時跟他告了白,寫在信裡頭。他以為他們沒機會碰頭,卻剛好上了同所大學,租了房就在附近。
做了這麼多,卻只能是朋友。
能不白痴嗎?
他或許開始相信笠松所說的,有些事是命運的安排,不是秀德那個射手所說的命運那也太邪門。
認為他必然與誰相遇,與誰相戀,與誰到老。縱然他們不能相戀,卻能陪伴彼此到老。
所以啊,記得拉住我啊,笠松。就算我已經走在前頭,還是會停下腳步,還是會回過頭看著你。
END